【尾声·下】

最后一章拖了很久，删了好几回稿子，所幸终于还是写完了。

希望一路看到这里的大家可以给我留下一点评论啦~（第一次不要脸地求评心情仿佛还有点紧脏.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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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月末，蓼花深红，萧索秋风中，一望无垠的天空愈发清远开阔。宫人们将铺满庭院的落叶扫到一处，送到偏殿后烧尽，偶尔深夜上殿替守时，便能隐约看见远处角落里的明明火光。

陛下今日收到霜城送来的信折，言及人皇往青都会面一事，当朝的人皇少年时与陛下同在星辰阁修习，听闻自那时起就相看两厌的，战事末期，虽说人皇在促成两族议和上颇费了心力，然而私下里两人的关系仍旧没有改善，陛下召人来商议此事时，似乎心情也不大好。

禁卫首领月云奇大人道：”把他叫过来，当面打一顿就是了。”

旁边几位臣子都笑起来，只有羽大人略有一点担忧地蹙着眉，认真地说”不能这样”之类的话，大概会被认为太不懂得玩笑了吧，但看陛下若有所思的神情，恐怕真在打算着月大人的建议呢。

陛下对羽大人道：”你怎么总是帮着他说话，那等人来的时候，你替我去见他好了。”

说这话的时候，故意作出冷漠的模样，真像是在为此生气似的。

在众臣面前，陛下如此不一般地与羽大人随意谈笑，实在很引人注目，羽大人面薄，本来理也不想理他的，在大家目光所注视之下，更加难以招架，脸色一点点地窘迫起来，低声解释了几句，竟匆匆告退了。

这一下子，陛下脸色才真正有些不高兴起来，第二日御令传下，居然回绝了与人族的会面。

我午后参上时，宫里间或来往着几位形制相貌都陌生的侍从，瞳色深而玄黑，显见是人族到了，不免心里十分疑惑，一向其他人打听，对方脸上便都露出饶有趣味的神情，好一阵才道，人皇得知陛下回绝会面后，就地解散了随同的使团，以拜见岳父机枢大人的名义，携着皇后仍直往青都而来了，连停也没有停一下。

“怎么，还可以这样的吗？”围拢来的年轻宫人都惊异不已，纷纷轻笑议论着，数年前陛下接见人族使团，我曾远远地看过人皇一眼，相传他被自己的母亲所囚禁加害，毁去了容貌，从此终日戴着面具，那时似乎也是不苟言笑的作派，还以为面具下是颇为严肃阴沉的人，哪里想到会这么有意思呢。

人皇一行人被安置在行馆中住下，天气晴好的午后，陛下便与他约在御庭苑中对弈。

尽皆凋零的细细枝干旁，枫叶正逐渐从容舒展着，烂漫若云锦明艳若晚霞，连御座前的描金华盖也不能比拟。

此时皇后已有了身孕，因此在素白柔软的裙服外只披了一件绯色的轻纱，又爱说爱笑的，约略还是少女的模样，因为父亲的缘故，她待羽大人非常亲热，也总拉着他说话：

“从前你做的水晶糕真是不错啊，自从分别之后，就总是记挂着。”

还未等羽大人回话，陛下便道：“可惜许多年没见他做过了，大概已经忘了吧。”

羽大人宿在宫里的闲暇时日，往往和我们一起采摘后山的桃子和花酿，在溪水中洗净了，带回来做各色的点心，他心思细致灵巧，还会在点心上刻出精致的花纹，常引得各殿的宫人纷纷聚拢来看，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，此时听陛下这样一说，不由得忍笑侧过脸去。

羽大人略愣了一愣，倒也没有拆穿陛下的谎话，幸而皇后并不怎样失望，又颇有兴致地道：“待小太子生下来了，要时常带他和宫里的孩子们玩才好。“

陛下直至盛年仍中宫虚悬，为皇族后嗣考虑，便仿效古时立储的方法，从各望族中挑选有资质的幼童，送到宫里一齐教养，待长成后再从中挑选储君。陛下如今好静，避居在深宫之中，总嫌孩童吵闹，等闲并不到教习的殿所里去，羽大人却很受小公子们的喜爱，每每被围在中央，央他做许多新奇有趣的玩具。

陛下冷笑道：“白庭君教孩子肯定一板一眼的，可不要把我家的带傻了。”

人皇被直呼名讳，竟也未生气，白玉描银的面具遮去了他大部分面容，而从轻快的话音里，可听出带着笑意：“话说得这么早，等日后他们去了星辰阁，不怕后悔么。“

为人长辈的心，大概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吧，即使位高如此的人，也不由得为了孩子而相争起来，陛下分明是从容自矜的性情，平日里有怎样荒谬或紧迫的朝务，都不形于色地应对着，从不显露出恼恨的模样。此时与人皇针锋相对地说话，既怒且嗔的，丝毫也不收束自己，反而以此为乐似的，可见虽然没有承认，心里还是很愿意与对方见面的。

人皇到后几日，恰逢宫中进行秋收的祭礼。与外边相比，宫里的形制略有不同，人们将祈福的话写在薄青鹅黄的纸笺上，和五谷种子一起置于窗前，透过清晨的薄雾，各殿的窗棂下都垂落着色泽明快的纸笺和草穗，如同柔曼的枝叶一般。

陛下身着殷红缕金的祭服，镂空镶玉的发冠将日常垂落的鬓发仔细束起，将长长的菖蒲叶剪下，放入淡紫色的信折之中。陛下而今正是盛年的模样，又因祭礼而精心修饰过，愈发地流丽华美，令人心醉。

羽大人站在阶前，同寻常臣子一样，穿着次一品级的绯红小袖，只从浅蓝绣白鸾的外袍宽袖底下露出一抹暖色。人皇在旁观礼，本来默不作声地看着，忽然道：“你们祭礼所穿的式样，倒跟我们大婚时的服色很像么。”

人族大婚时如何穿着，众人们自然都知道的，用扇子遮掩着将这话一个接一个地传开去，如石子投入湖心一般激起层层涟漪，虽然听上去挺好玩的吧，但又猜不透人皇究竟是什么意思。有人悄悄地问羽大人，人皇与您这样相熟，大人一定是明白的。羽大人反倒转过身去，连说话之人也不理睬了，这样难得一见的冷淡形容，不禁引起了更多议论。

当夜宫中宴饮，由于天气转冷，御殿内都点起暖香，柔白浅红的秋海棠一簇簇地置于回廊下，被精致宫灯映衬着娇艳清丽的颜色，一时竟让人忘记了初秋的寒意。陛下褪去祭礼时的服饰，换上一件绛紫色的对襟立领朝服，更显得端肃尊贵，他身有旧伤，案前备得果酒也极清淡，羽大人坐在一旁，臣子上前来祝酒的次数多了，便将兑过蜂蜜的茶水放在陛下手里。

陛下问羽大人：“之前在祭台下面，白庭君和你说了什么话？听得好像脸也有点红。“

羽大人略有些躲闪的样子，只道，没有什么。一边答着一边想要起身走开。

陛下拉住羽大人的手，先是央着他说，又催促他说，最后垂令身边的宫人奉烈酒上来，言道，羽大人再这样没趣，只好去找白庭君对饮到天明了。

羽大人十分为难地蹙着眉，他高居于御座旁，不好做出太大的动作，只能轻轻地扯住陛下的衣袖，轻声解释着什么。陛下拿自己威胁羽大人，一下子便把他吓住了，我们侍立在御前，都觉得惊奇又好笑的，相互使着眼色，然而如今这样紧张不安的反应，何尝不是从前留下心结的缘故呢。

战事到第五年，羽大人和机枢大人在西境研制机关术有成，当地局势刚有些起色，便有青都的急报传来，人族骑兵自姑射之南奇袭都城，陛下亲率禁军出城迎敌，被人族秘术击落，那一战之后，两族便知道了陛下无法凝翼的秘密。

羽大人闻知此事，连夜便要飞回青都，他服下禁药，在明月未升之时强行凝翼，从此也留下了隐疾。羽大人跟随陛下以来，也经历过数起战事，关于对方羽翼的异常竟丝毫没有发觉过，更曾不知有多少次在无知无觉间将陛下置于险境之中，而今回忆起来，一桩桩都仿佛酷刑一般，而陛下被他所抛留下的心情，又如何能够想象呢。

陛下此番受了重伤，然而看着羽大人回到宫里，丝毫也没有怨怪的神色，陛下待羽大人这样优容，还将他未带走的青鸪铁羽弓拿出来，道：“你将此弓留下，可不是救了我一命么？”

又抚摸着羽大人的头发，颇无奈似的：“我还没有去呢，怎么就哭成这样。”陛下实在是不会安慰人，羽大人听了他的话，只是更加伤心，他伏在陛下床边的模样，连一旁的宫人们看了，也觉得心里酸楚，即便许多年后提起，仍旧如在眼前一般。

宴饮直至午夜才散，饶是陛下勉力克制着，也不免带上了几分醉意，从主殿出来时，恰巧就下起急雨来，隔着茫茫的夜色与水帘，连寝殿的轮廓也看不分明，于是一面命人取来伞具，一面沿路都点起月灯，我提着琉璃灯盏走在前面，陛下和羽大人同在一把伞下，两人不知提起了什么，时不时地一齐笑起来，在疾雨声里也听得清楚。

方才觥筹交错间，羽大人脱去了外袍，只穿着祭礼上的绯衣，他与陛下相携着并肩步入寝殿内，那一深一浅的服色，更显出莫名的亲密之意。陛下脚步略有些虚浮，被扶到寝台边上时，还叹息般笑道：“从前喝多少也不会醉的，可见真是年纪大了。”这仿佛是灰心的话，然而并未有什么沮丧的神色。

侍从泡了柚子茶进来，羽大人在床边与陛下随意地谈着无关紧要的闲事，好叫他不要立时睡去。我在墙边的角落里点起转灯时，听见陛下唤了一句什么，羽大人竟顿了一顿，略抬起头来望了这边的宫人们一眼，像是有些害羞似的。我心里颇疑惑，一路从偏门退下，直走到值宿的外殿，才忽然想起那原是羽大人的名字。

殿外仍连绵不绝地落着雨，水光潋滟间，窗格上映出的人影一时交融又一时聚散，晕染在烛影摇红之中，恍若温暖无声的写意图画，被渐次第洇开去，丝丝缕缕都是墨痕缱绻。

深深夜里，不知何处的更漏声从远方传来，云层乍开，月色如轻雪摇落，不觉令人看得入了迷。

END

不算后记的后记：

其实写到最后，我心里是很抱歉的。

第一次把文写到这个字数，有两大收获，一是辣么多来看我文的GNS，谢谢你们点的每个小心心和评论o(*≧▽≦) ツ（虽然我不太会回复所以经常性匿掉了....），如果没有你们我绝对没办法把这篇坚持这么久....

二是，我果然没有写剧情的能力。即使再怎么挣扎，也不得不承认文到后面越来越崩直至烂尾的事实.......自从开了剧情线后，每天都陷入巨大的自我怀疑和弃坑冲动中QVQ 本来有小伙伴提出帮我搞大纲的，后来因为“看你写得这么不开心”，伊就拒绝把写好的大纲给我了.....其实我直到现在.....都蛮想看看那个大纲的.....

实在不知道怎么说，希望下一次写好些吧，重点是控制在自己能力范围内。

不过回头看看自己居然搞了这么长还是挺开心的。读者太太我好爱你们=w=【躺

应该会修一修文，到时候放个汇总？【真的有人要么

鞠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