敲门是留给陌生人的礼节，从她第一天搬进来开始，他们就在彼此的房间里自由来去，完全无需许可。即使在他们分开住的那段日子里，大门和锁也都毫无意义——最多不过换个方式进去。

Joan端着盘子走进他的卧室：“早安。”

Sherlock的眼睛还睁着，保持着和昨晚她离开时一模一样的姿势。当时Joan帮他换了衣服，擦干净身体，帮他服下止痛片并把电话留在了他够得着的地方。

“感觉怎么样？”

Sherlock试图坐起来但疼得呲牙咧嘴：“像是被一辆......好几辆火车碾过似的，特快和匀速的来回交替。”

“从三层高的楼顶跳下来就会是这种结果。”她将早餐盘放在他的身边，坐到了床上。

“你没必要这么做，我能起......”一声猛烈的吸气打断了Sherlock的独立宣言，他刚把双腿挪动了一下就精疲力尽了，“......来。”

Joan冲他摇了摇头：“你可以慢慢来，吃完早餐然后我们再看看你的伤势。

Sherlock抱怨了一声，小心翼翼地去够他的茶，同时用下巴指了指：“那是什么？“

“今早送来的邮件。可能是日常的客户需求或者票据。寄给你的。”

他放下了自己的茶，拿起那个方形的小纸盒，没有回信地址。匿名信对于褐石屋来说很不寻常：普通白色款，用12号字印刷的名字和地址，约重9盎司，邮资已付，精心地用胶带密封过。

Sherlock抬头看她：“你怎么看？这对于信封来说太小也太轻了......”

“这看上去倒是足够无害，不过为了以防万一，”她从羊毛衫口袋里取出了一双乳胶手套，“我来吧？”

“嗯......”他不情愿地将纸盒交给了她。

Joan小心地打开了纸盒，移走一张皱巴巴的纸巾后，一个小而透明的丙烯酸盒子显露了出来，里面装着一只蜜蜂的尸体。她观察了它一会儿。

“这是只Euglassia Watsonia。”她将容器递给Sherlock，除去了手套。

他接了过来，眯起眼睛检查着这只标本。

Joan从盒子里拿出的一张卡片吸引了他的注意。剪贴拼接的字母和单词组成了一条信息：“猜猜谁是下一个？——M”

当她把卡片交给Sherlock时，两人的视线相遇了，他几乎无法隐藏住这条信息所带来的担忧，而她试着向他确认：“这显然是一个冒充品。”

他点了点头：“显而易见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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Joan看着Sherlock动作弯腰鼓捣着显微镜，笔记本打开放在一旁，亮红色的桌上散落着小纸盒被肢解后的残骸。Sherlock仍在作痛的伤口完全没有减缓他的行动，这封精心制造的恐吓信看上去更像是个恶作剧，但它还是激怒了他——有人竟然敢威胁Watson，还是以这种嘲讽的方式。

“Sherlock，算了吧。”Joan向他走来，“这就是个幼稚的恶作剧，我也没遭遇任何危险。”

Sherlock从显微镜后面抬头道：“还不能确定。这件事没有完。我们不能无视威胁，也不能放走邪恶。想想看，如果我们让这件事从面前白白溜走，很快四灾劫*都要来敲褐石屋的门了……这倒提醒了我，你洗澡的时候父亲打来个电话，向你致意。“

Joan笑着白了他一眼：“你反应过度了。等着瞧吧……”

“我知道你还因为葡萄干布丁的事情生我的气。但我敢说，就算你再不关心我，当我收到这种威胁的时候你也会干一样的事情……”

Sherlock检视了一下她的表情，等待着回应。什么也没有。

“……或者你会坐等我被一劳永逸地解决掉。”他忐忑地用手指敲击着桌面，等待着Joan或许会发出的抗议。但依然什么也没有。

即使这样的话伤害了她，她也没做出回应。Joan面无表情地盯着他。她已经花了足足一天半的时间来照顾Sherlock——帮他脱衣服、穿衣服、做饭、治疗，他早已该明了她的感情。 不，Joan不会回应他的把戏的。

Sherlock低下头，感到内心深处传来一阵刺痛。令他感到懊恼的是，即使他对Joan的真实想法有着清楚的了解，他还是期待着一点情绪化的回应。

但仍旧什么也没有。

一连串的自我诅咒飞速地划过他的脑海。蠢货，不能让情绪影响思路。他需要清醒的头脑来研究这封威胁信。Sherlock叹了口气，转回到了显微镜前，背部肌肉由于转身动作过于恼怒而一阵痉挛扯痛，他忍住本能的瑟缩揉了两把脸，将生理和心理上的疼痛都很好地掩饰了起来。

Joan仍盯着他的后脑勺。她明白这个威胁给Sherlock带来的痛苦，他害怕会像失去伪造的艾琳那样失去她。Joan本打算保持沉默的，但她的声音，那一如既往轻柔而透明的声音，依然不由自主地响起：

“你真的以为，你那些幼稚又愚蠢的小动作足够让我停止关心你，停止做你的朋友？如果你的无理取闹能把我推开的话，我早就会在几年前消失了。不幸的是，我仍能透过所有的一切——一切迷雾和荆棘——看见你，我能看见你真正的心。”

Sherlock猛地抬头，他直直地看过来，眼睛随着Joan所说的每一个字而不断睁大，而在她说完的下一刻又若无其事地转而凝视着电脑屏幕。

Joan被自己的声明弄得有点不好意思，略带尴尬地站在他的身旁。

一阵温柔的沉默包裹住了他们，Sherlock不易觉察地向着Joan靠去，后者也同样地回应了他。

他们之间弥漫的暖意几乎快要凝成实质，Joan的白色长裙擦过Sherlock穿着T恤的胳膊，带来一丝她从未意识到自己如此需要的安宁。她曾目击了他的“死亡”，有那么几分钟，她以为自己已经永远地失去他了——而当Sherlock的眼睛挣扎着睁开的时候，她又迅速地将那些情感压抑了下去。那些黑暗而沉重的情感，依旧深深地压在她的心底，每当重新浮现的时候又被她艰难地抑制着。已经没事了，她告诉自己，她并没有失去Sherlock，而且永远也不会失去他……她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Sherlock耳后的短发，后者闭上了眼睛，回应着她的动作，同时微颤着吐出了长长的一口气，在持续加深的宁静中，对于失去Joan的忧虑仍使他无法释怀。

突然炸响在前门处的动静震得门窗轰然作响，铁丝架上挂着的锁全被摔到了地上，Joan在被巨响拉回现实后迅速地一跃而起，而Sherlock在第二声爆炸响起之前成功地冲到了她的前面。

*四灾劫：圣经中的天启四骑士——Conquest战争, Slaughter杀戮, Famine饥饿, Death死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