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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扫毒2】【天地】铁色灰 5

余南要退的消息渐渐传扬出去,余顺天作为他摆在台面上的嫡系,庄家开盘口赌他上位一赔三,当之无愧热门第一,可毕竟选话事人不比选特首,古惑仔争风斗气,热血上头时,谁管你被哪位叔公钦定?下届要选的风声放出来,各个片区的大佬都出现支持声音,明明地藏和谁也不来往交好的,居然也有人要推举他。

听闻这事的地藏正忙着砍人,在地下室里倒提尖刀,半丝喜色也无。

“敢在我的场子里卖粉?”

地藏手里这把刀既窄且短,刀身无血槽,劈友派不上用场,只是削骨剥皮最好用,薄薄一抹刀锋,泛起尖厉寒气。

被捉住的倒霉蛋在地上滚了一身的血和汗,涕泪俱下,他刚进来时还看轻此处管事人年纪小,哪知反倒是恶鬼。

这个人不知被哪家越过地藏捅到余南那里,大张旗鼓,摆明要他食这只死猫,所幸其他叔公度量着余南平时对地藏诸多宽容,反而在旁边三言两语求情。

“后生仔嘛,做事多少不周到,最要紧是找出在我们正兴场子里搞事的人。”

“地藏大家都认识的,他捞哪行不是捞,怎么会去搞毒?”

地藏直挺挺地跪在堂前,余南还没说什么,自己已经气得要死,满心都是要把背后搞事者揪出来三刀六栋的狠话。

他偷眼去瞟余顺天,余顺天脸色也十分难看,却没看他,目光沉沉地盯着角落,听着叔父们争了半天,却不说话。

地藏心里微微一慌,他知道余顺天向来看见毒品就神经紧张,现在这样子,明明白白是生气了。

他顾不得其他叔父在场,往余顺天方向挪了几公分,自下而上地将他望着,低声喊:

“天哥?”

他一动,余南的眼神便扫过来,在场叔父都是一静,眼睁睁地看着地藏将坐在上首的南叔视为无物,跑去端端正正跪在余顺天脚边。

众人皆尴尬,只有地藏不觉得,他一到余顺天跟前,立刻低眉顺眼,连声音也小心:

“天哥,都是我没看好那些小的。”

余顺天被他一下拱到火上,气得胸口都疼,看地藏跪得利落,又觉得有点可怜,暗地里长长地叹口气,转头跟余南说:“算了吧,阿叔。”

余南倒看不出有生气的样子,长辈似的一脸容让:“看在阿天给你求情的份上,下不为例。”

地藏听见余顺天松了口,再无什么挂心事,整个人活过来一般,眼睛都发光:

“阿叔放心,我回头将人找到,斩成八截送来给你!”

地藏在道上成名,从来说到做到,说了斩成八截,就绝不会少掉一截。

“本来也没必要搞成这样,可惜之前答应好了,我不搞你,岂不是要失信?”

地藏在地下室里慢条斯理地擦刀,闲话似的,音调既冷又轻,可惜脚下尸体死得彻彻底底的一滩,已经无耳去听。

杀人结案,这件事本来过去了,谁想隔不到一个月,地藏的地盘上又出现供毒的丑闻,又是他人检举,又是人赃并获,地藏第二次来会所,连余顺天也咬牙看他。

“我真的仔细查过了天哥。”

地藏自己也委屈,这几个星期他亲自带着人把名下几个场子翻了个底朝天,赌档关门夜总会停牌,手下颇有微词,同行也嘲笑他,说地藏哥一条蜡烛两头烧,还兼带负责警察临检。已经那么用心了,贩毒的竟也不怕死,接二连三要往他地盘上撞。

今次会所里没其他人,两个人相对站着,余顺天也不要他跪,只是神色疲惫:
“地藏,我不是每次都保得了你。”

毒出在地藏地盘上,马仔在大佬手下做出来的事,他自己也不能辩解,闷声道:
“不会有下次。”

地藏说出这话来,还是恶狠狠的,却不像第一次那么底气足,余顺天神色间也不置可否,默默地打量了他一会儿,像是在琢磨地藏的可信度。

“手下人不听话,这次都换过。”

地藏毫不犹豫地点头,他出来混这么几年,多少培养起几个心腹,虽然平时不太上心,毕竟用起来顺手,此时余顺天一个不放心,仍旧是说换就换。

他的顺从让余顺天脸色稍微好了些,拍拍地藏肩膀:“下周南叔回来,你再去见他,到时候好好说。”

来见天哥地藏没意见,跟叔父辈一堆老头夹缠不清就是另一回事了,地藏本来少得可怜的一点耐心就要在接二连三的冤案里消耗殆尽,面上仍答应着,心里已经烦得想杀人。

这口气压到去见余南那天,堪堪悬在要爆炸的边缘。

“最近你的场子不太平啊。”

余南的第一句话,地藏这个月内听了没有百遍也有八十,听到要吐,忍耐得久了,脸上不由得带出来几分。

“怎么,不服气?”

余南笑弥勒似的坐在太师椅上,“你这个样子,我还让你跟在阿天身边,你有什么可不服气的?”

地藏被针扎似的抬起头,撕去温顺伪装,与余南对视的眼底全是凶戾。他早知道阿叔不喜欢他,何止是不喜欢,同外人面前做个慈父样子,私下里连瞥他一眼也是轻蔑。

余南为什么厌恶他,地藏多多少少猜到,此时轻轻偏头,眉眼弯起来,炫耀似的微笑:

“我什么样子,天哥都中意。”

他这一笑,便带出平日里多少桃色流言。

地藏平日里鲜少和人露骨争吵,这时徒费口舌,发出低级挑衅,其实是被刺得疼了。

余南的笑容徐徐淡去,地藏作为余顺天的头马本是好材料,操起刀来如同疯狗,独来独往行事偏激,没人愿意结交,只能靠着余顺天人情庇护,可惜古惑仔无脑,一条疯狗也有人捧,地藏这几年名声越来越大,神勇好打的名声,糜烂放荡的名声,桩桩都能让他身边的余顺天沾惹一身腥。

被这么一个小东西将余顺天拉下马来,即使万分之一的可能,余南也不能容忍。

他目光如电,仿佛能穿透地藏倨傲姿态:“你想些什么东西,阿天不知道,我还不知道?”

地藏毫不服输:“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,阿叔这么厉害,不如教教我?”

余南老江湖,自然知道什么话最伤人,他神情和煦,说出来的话却如寒冰:

“你这么会讲话,不如到阿天面前去说?”

地藏不说话了,他闭上嘴,却在心里赌气似的想,你懂什么。

天哥和我在城寨里讨生活时候,你还不知道死在哪里运走私货呢。

天哥赚到一毫纸,也要分我一个仙,你知道吗?

城寨棚区无瓦遮头,下雨时床板也浸得发霉,我和天哥一起睡的,你睡过吗?

地藏越想越不服气,气得嘴唇发抖,连眼眶也隐隐泛红,与余南对视,两相对峙着,争一个余顺天。

余南警告的话说完了,地藏既然不打算收敛,自己要往死路上走,反而让他省心,积年的大佬到底比年轻人冷静许多,轻描淡写地挥挥手,撵狗似的:“出去吧。”

地藏胸口里梗着这口气,好容易控制住自己没有当场发作,扭头就走,一路飙车回自家夜总会,还没停好车就看见有熟悉身影等在门口。

是余顺天。

地藏满心不忿都化为惊喜,快快活活地跳下摩托车奔过去:“天哥!”

余顺天却没笑,将手伸到他面前来:“这是什么?”

他手心摊开,赫然又是一包白粉。

地藏脑子一懵,一腔激动全盘落空,满脸的笑都收了,嘴唇开合好几次,才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:

“手下人没看好,我再去检查一遍。”

余顺天疲倦地揉了揉眉心,眼神垂落在别处,不想看他似的:“好多次了,地藏,好多次了。”

地藏脾气本来也不怎么样,刚刚在余南那里积了一肚子火,劈头盖脸地被余顺天这么一训,终于忍耐不住,伸手就夺过那个白粉包:“天哥专门到我这来,就是为了骂我?
余顺天终于正眼看他,满眼都是痛心:“地藏,我和你说过……我们约好过的。”

既然痛心,便有怀疑。

地藏愣怔了一瞬间,这一点点粉末确实可怕,来回才几次,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磨去余顺天对他的信任。

地藏站在原地,回忆起这段时间的东奔西走焦头烂额,为了对得起天哥为他求的情,为了不辜负曾经作出的承诺。

我为了什么。地藏空空落落地想,我为了什么呢。

他有许多话说不出,唇角眉梢线条都扭曲,沉默半晌,硬生生化作一个冷酷的笑:“不就是卖粉吗,天哥,你至于吗?”

余顺天盯着他,心里也一寸寸地冷下去。

他以为地藏是懂的,他被白粉害得家破人亡,人生最狼狈的时候,地藏都陪在他的身边,当他和地藏约定不碰毒品时,对方答应得那么认真——他以为地藏是懂得的。

是他此生最深最重的伤口,从未有第二个人见过,珍而重之地给地藏看了,地藏却不在乎。

到头来都是他一厢情愿。刚认识时,就觉得这小东西没心没肺,果真是没心没肺。

“是我多事了。”

余顺天点点头,又说,“生意兴隆。”

他一句话说完,转身就走,地藏张了张口,终究没有叫住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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